与以前不同的是,徐平摆明了由于生产力的发展,带来的剩余之物产生了阶级,产生了剥削,生产与剥削一起相互作用出现了矛盾。剥削换一种说法,说不劳而获,这个年代的人就清楚了。当然,剥削者会说,我操纵价格,放高利贷收租收息,有时还要图谋别人家里的女儿小娘子,一样是劳心劳力。必须讲清楚,劳动指的是生产劳动,不是费了脑出了力都是劳动。球员参加比赛为观众提供了娱乐是劳动,你自己去打球玩,锻炼身体,就不是劳动。劳动不是看你出了多少力,费了多少心思,而是看你直接或者间接生产了什么。
对于均贫富、抑兼并赵祯并不陌生,但把这些深入到意识形态,从感性变成理性,一时还不能够融会贯通。只能让吴育一一先记录下来,只怕接下来的日子,会有一场涉及到众多官员的大争论。争论是好事,思想统一了,才好做大事。
吴育记录完毕,徐平捧笏:“臣之三策,第一策是抑,第二策是夺。”
赵祯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,身子猛地绷直,面容严肃,看着徐平。
官不与民争利,徐平这一个夺字出口,天章阁里的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。
徐平神色不变,捧笏道:“所谓夺,是要把天下的剩余之物,从势力人家的手里夺过来。夺不是去抢势力人家的东西,也不是去抢他们的钱财,甚至朝廷做得好了,最后他们也能够得利。夺,就是在力耕之家产出的剩余之物中,朝廷多拿一些,势力人家少拿一些。”
见赵祯还是神色严肃,徐平接着道:“迂阔之人,在讲天下兼并过烈,小民难以存活的时候,总是说天下道德不修,坏人过多,以致如此。臣以为不然。天下之事,岂能归于人心好坏?归于人心好坏,则天下一切乱政,都只要朝廷修道德,行教化。数千年来,可有真地凭教化而解天下危机存亡的?有不劳而获、少取多予者,天下难为就不可免。真正不劳而获的坏人,就为寇盗,绳之以法可也。尚有依朝廷法度,不劳而获者,如兼并收租放贷收息之类。纵然如此做的是大善人,收租取息也同样是天下之财聚于其手中,一日甚于一日。土地产出仍是那么多,而地租不减,放贷之利息越来越高,高出来的利息从哪里来?还是从力耕小民的身上来。最早雇人耕种收地租,放贷取利息,无非是与朝廷分小民的剩余之物。等到地租越收越多,利息越来越高,取的就不只是剩余之物,而是小民的生存和生产之物。取小民的生存之物,则难以存活,流离失所,冻饿而死是也。取小民的生产之物,则田土不耕,遍地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