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杯子放下,李咨咂了咂嘴,叹道:“果然是好酒,老夫虚活六十余年,第一次尝到这种味道。只是年已老迈,喝不得这酒了。”
一边说着,一边连连摇头,把手里的杯子恋恋不舍地放下。
桌上的其他人都笑,想喝不能喝,实在是对酒鬼的折磨。
李咨景德二年进士第三人及第,与张士逊是同年,名次还远在张士逊前面。只是到了现在,张士逊从宰相降为枢密使,还是李咨的上司。
酒过三巡,大家放开。徐平一向不喜欢行酒令,也不喜欢劝酒,只是让大家尽兴。
此时夜幕低垂,白天的闷热渐渐散去,凉风起来,到了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。
游园里点起了灯烛,亮如白昼。又在中间的空地上点起了一大堆火,火边摆开一个大烤炉,边上一个大案板,上面堆着新宰的羊肉。火堆的另一边,则是几个火光冲天的旺灶,边上是新鲜择好的蔬菜,和宰杀干净的鸡鸭鱼,以及精修过的猪肉。
那边烤,这边炒,食材丰富,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庄客去现做。
徐平的庄子里有耕有牧,跟一般的庄子不一样,吃起来显得粗犷而丰富。
乡下地方,比不得开封城里,农村好养的就便宜。像是徐平庄子周围,现在隔些日子也有小草市,基本就是附近村里的人互通有无。在这种小草市上,猪肉是最贵的一种肉,比羊肉还贵一些,鸡鸭与羊肉同价,再便宜一点的是鸡蛋,最便宜的是鱼虾之类。这就是自然经济,村民不以交换为生产目的,与城市迥然不同。
徐平一直在观察记录自己的这个小村庄,从最开始的自己家里招几个庄客,到现在有佃户,甚至还有不种徐平庄里的田,而专从门从事手工业和商业的人,只在村里租房子,占个户籍。庄主是侍从大臣,总有一些便利。
喝着酒,闲聊几句,几个便就说到了庄里的棉花上。
蔡齐对徐平道:“今天下午,到了之后我们在庄里附近转了一圈,看了你说的棉花田。地里白花花的甚是可爱,只是看起来也没什么稀奇,长得不如麻高大。以前我家里偶尔也买过两次吉贝布,确实比麻布柔软,又不像丝那样的顺滑。只是我以前听人说,岭南的木棉长得极是高大,如大树一般,怎么你庄里的不一样?”
“相公有所不知,棉分两种,一是木棉,一是草棉。木棉高大如树,但其花里的丝绵却短小脆弱,纺织不易。下官庄子里种的是草棉,虽然没有木棉那般高大,但花朵却肥,而且丝绵长且坚韧,最利于纺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