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谓罚俸,并不是真地把所有俸禄都停掉,而是按照官品不同,都有固定的数额。比如徐平现在永宁郡侯是从三品,那就每月五贯钱,半年也不过是三十贯。
这数字对于徐平的身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,完全不值一提,关键还是在那个“罚”字上。用徐平前世的话来说,这就记在档案上了,怎么也是仕途上的一个污点。
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?一等进士本来就不怎么按例循资升官,到了徐平这个官位,以后大多时候只怕都是皇上亲自任用了,还在乎那些干什么。这次受罚本来就是替皇上赵祯背的黑锅,档案上是污点,皇上心里面只怕还是亮点。
徐平站起身来,向赵祯施礼:“微臣惶恐,我在三司莅任时日尚短,对茶法自然不如诸位大臣理解得透彻。不过自我入三司,便编修三司条例,整理历年案卷,多年的数据整理下来,再对比历次茶法更改,也有一些看法。鉴往知来,微臣以为,只有把历年茶法变更和其利弊讲清楚了,才好决定未来怎么样改。”
张士逊见密奏的事这么便被徐平轻轻松松混过去了,吕夷简又不说话,心里不愤,冷笑道:“在座的诸位,大多都是参与过以前茶法变更的,又有什么不知晓?要你来御前讲历年变革!你又能讲出什么来!”
徐平对张士逊微微一笑:“相公,在下自然是觉得看出了一些先前诸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,才斗胆提出来。一会如果觉得我讲得没用,相公直言让我闭嘴就是。”
张士逊见徐平的脸上没有丝毫紧张,反而显得从容而又自信,心里莫名地就有一种烦躁的感觉。难不成这小子真看出了什么独到的地方?不可能啊,从开国以来,茶法的每一个细节张士逊都烂熟于胸,当年是实实在在下过功夫的,怎么可能有遗漏?
不对!张士逊猛然想起,这次茶法皇上之所以下了决心要改,可不是因为那几个茶商上书,而是因为徐平的奏章。
沿边入中头绪纷杂,殿中的各位大臣哪个没有参与过?可徐平的上奏,提出的恰恰是其他大臣都没有注意到的。三年无一石粮入陕西,实际上不仅仅是三年,不过徐平所整理的资料只能确认三年而已。这一点恰如灯下黑,还真是大家没有注意到的,偏偏徐平一提出来,立即就得到大家认可。就连张士逊自己和吕夷简也一起研究过,只要把各方的资料一对,确实如徐平所说。
那么茶法,徐平又能说出什么来?会不会跟那个沿边入中的无粮入陕西一样,一下子来个釜底抽薪,把整个制度都给否定掉?